“我尊重命运的安排，但从不屈服于命运的专制”，今年9月，60岁生日时，俞敏洪曾如此坦白自己的心境。

作为教培时代的“教父”，俞敏洪清醒且自知，他曾将个人的成功归因于时代，认为人都是时代的产物，所有得意，只是赶上好时代而已。过往27年中，最高光时刻，新东方市值创上市十四年来历史新高，一举突破200亿美元，彼时俞敏洪个人财富也达到260亿元。

如今，一个教培时代结束，《2021胡润百富榜》显示，俞敏洪财富从去年260亿元缩水至75亿元。新东方市值则在一年之内蒸发2000多亿，截至发稿，新东方市值为283.73亿港元。如果说，多年前俞敏洪曾走在崩溃边缘，那今年新东方的困境和迷茫则将他拖入人生至暗时刻。

新东方在时代洪流的裹挟下不断下沉，“双减”政策落地4个月，裁员、关停1500多个校区，砍掉营收占比近半业务，转型素质教育，新东方的断臂求生动作从未停止。

在俞敏洪的人生信条里，他信奉努力的价值，认为个人努力终将战胜命运的专制，“个人的努力，是一生精彩的关键因素，并且必然能够改变人生的困境和痛苦。”

60岁的俞敏洪，带着他的新东方在绝望中不断寻找希望，招募主播直播带货是方向之一；反向输出，教外国人中文亦是出路探索之一；采购30万台学习机也是自救措施之一。

01

全员海选带货主播，七八十人入围，钉钉群内培训

新东方的直播带货业务，正在紧锣密鼓地推进中。

11月28日晚9点，俞敏洪在抖音个人账号开启了一场长达2个多小时的带货直播，没有助播，没有专业的直播设备，他一人用手机完成整场直播，期间连麦半小时漫画创始人，推介包括半小时漫画在内的一系列书籍。

与罗永浩官宣进军直播带货不同，俞敏洪的直播带货看起来低调且未成型。2个多小时直播时间内，俞敏洪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最高时只有4万，尽管此前“俞敏洪为农村孩子捐献近八万套课桌椅”“俞敏洪我敬你是条汉子”等刷屏事件已为他吸引无数关注度。此外，直播带货品类单一，目前仅有书籍；直播频次不固定，覆盖面不够广，直播带货业务任重道远。

距离俞敏洪宣布开启直播带货已经近一个月。11月7日晚间，俞敏洪在抖音个人直播间宣布，新东方将成立一个大型农业平台，自己将会和几百位老师通过直播带货帮助农产品销售。

新东方广州一位校区负责人告诉Tech星球，新东方直播带货业务处于前期招募主播阶段，新东方集团内部上周向所有员工发布了一封邮件，宣布集团MCN项目正式启动，并开始招募和选拔大V。

主播招募面向所有新东方员工，但主播的门槛很高，要求具备一定的形象、性格、语言表达，自媒体相关经验积累。初轮筛选时，员工申请成为主播需要录制一段30秒的自我介绍视频，提交个人简历。

该负责人称，初轮报名人员大概有一两百人，最终七八十位入围，大湾区校区入围主播仅有2-3人。目前新东方钉钉群里，已经有七八十位主播经过初轮筛选，这些主播几乎都是新东方员工出身，从事的岗位包括老师、课程顾问、销售，还有一些是经理、店长，各个岗位都有，有一部分主播在自媒体已经拥有一定粉丝基础，“正在钉钉群里培训”。

该负责人透露，12月初会安排一轮面试，几十位初轮通过的主播会进行二三轮筛选。最终入围的主播之后如何安排集团暂未公布，有可能工作地点是北京，有可能是驻守各个城市校区。“预计元旦才会正式启动直播带货农产品。”

02

押注学习机，一次性采购30万台，产能跟不上销量

10月初，新东方曾进行一次大的组织架构调整。调整后，新东方各培训学校原则上保留2至3个标化业务部门，分别是：青少部、国际游学和营地教育部、高中部。

新东方取消之前学校的泡泡少儿部、优能初中部等K9相关业务部门建制，成立青少部，该部门面向K9学段（含学前），主要负责非学科教育培训、学科类非培训业务（如学习机等）。根据不同的业务模块，青少部分别与集团相应部门进行业务对接，条线行政汇报关系为集团学校管理办公室。

据Tech星球了解，目前学习机业务已成新东方重点业务之一。

成都一位新东方离职员工告诉Tech星球，最新消息是，俞敏洪一次性采购了30万台学习机，“厂子里缝纫机踩冒烟了”。该员工称，新东方的程序员都转去做学习机的软件，试图把新东方的一些app放到学习机里售卖。

上述广州校区负责人证实了这种说法，该负责人称，10月份试点学校已经开始售卖学习机，寒假期间将正式投入使用。他们校区拿到的是ok学习机，目前学习机主要是销售阶段。新东方此前取消K9学科培训，但一部分学生存在学习k9学科内容的需求，新东方因此将k9学科内容放进学习机内，既满足学生学习需求，又符合政策规定。

广州校区已经有一部分老生选择学习机，学习机并不售卖，而是以押金形式发放给学生，押金最后可以退还。学生使用学习机，只需要为某些录播课程付费。

不过，也有很多学生处于观望状态。该负责人表示，现在最主要问题是产能跟不上。新东方学习机工厂在广东惠州，机器产能跟不上销量。新东方拥有上百万学生用户，如今又适逢寒假高峰，短期之内需求旺盛。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教育公司几乎都拥有自家旗下学习机，高途课堂曾在去年推出专用学习机，猿辅导也先后推出过指读学习机、斑马逻辑思维学习机、小猿智能练习本等多种硬件产品。字节大力教育今年10月份推出硬件产品“大力智慧眼”，搭配平板和专用APP组成学习机。

据前瞻经济学人数据，学习机行业代表型企业平均毛利率约47.97%左右。学习机赛道内卷也很严重，竞争异常激烈，品牌市场份额排名前五名的分别是步步高、优学派、读书郎、小霸王、科大讯飞等。

03

元旦前裁员4万，高管奖金停发

“双减”政策拉开了教培公司的大裁员序幕。

VIPKID、好未来、猿辅导、作业帮、高途、字节大力教育，几乎无一幸免。相比其他家公司，新东方的裁员似乎来得稍晚一点。

10月25日晚，新东方旗下在线教育网站——新东方在线公告称，称公司将停止经营中国内地义务教育阶段学科类校外培训服务，该项服务提供给中国内地幼儿园至九年级(K9或义务教育)的学生。终止预计于2021年11月末之前生效。

随着该业务正式生效的期限带来，不少员工被动或主动离职。

据《晚点》报道，9月17日举行的新东方高管会议上，俞敏洪宣布，秋季课程结束后将停止小学和初中学科业务的线下招生，各个城市逐步关闭教学点。与此同时，会议披露裁员计划，俞敏洪称，原本计划是在8月底裁员4万人，但截至9月中旬裁员还不到1万人。一名与会高管表示，到年底裁员人数将超过4万人。

新东方广州某校区负责人告诉Tech星球，新东方原本10万多名员工，目前剩下7万多人。随着冬季课程结束，元旦前裁员还将持续下去。

虽然公司内部计划的是裁员4万，但在他看来，裁员人数可能会达到5万。此前没有课时的老师大部分已离职，很多留下的教职人员在上秋季周中课，进入12月份，随着秋季课程完结，元旦前还会有不少老师主动离职，员工人数至少还会减少一万。因为即使不离职，收入也会大打折扣，待在新东方没有课时就没有收入。

往年11月份，通常是新东方老师以及销售们最为忙碌的时间段，因为该阶段是秋季续寒假班，招募暑假班学生最关键的节点，员工们工作强度很大。

但“双减”政策后，老师们课时少了，销售们续费促销活动没了，大家开始变得清闲。收入也开始腰斩。“一线员工受影响最大，老师端、顾问端影响最直接，收入减少至平常的两三成，以前有老师一个月收入2万，现在收入只能三四千”。

管理层的收入也在减少，校长、高管带头降薪，中层管理者的年终奖也变得虚无缥缈。上述校区负责人称，年终奖标准会提前通知，往年公司会在6月1日前跟中管沟通年终奖目标，然后协商一致的情况下双方签字。但今年至今没有沟通年终奖的事情，“据说全国的总监都没有签，反正不太乐观”。

04

“大不了尝试所有业务都失败了，喝顿大酒散伙”

业务上的危机反而为俞敏洪带来人设上的转机。

2021年前，俞敏洪身上承载着多个符号标签，“农民的儿子”“草根的胜利”“教培行业教父”“中国合伙人”，还有两年前因不当性别言论陷入的“直男癌”风波。但这些标签从来与悲情无关。

直到“双减”政策落地，一个教培时代结束，俞敏洪的体面退场，引起公众对于悲情创业者的共情。

《当一辆红色卡车，驶向远方》一文曾在朋友圈里引起大范围刷屏，新东方把崭新的课桌椅捐献给了乡村学校，捐献近8万套。俞敏洪被网友称为“体面人的退场”，“自己在淋雨，还给别人打伞”。

此外，新东方承诺对已经缴费的家长实施无条件退款，不拖欠被遣散员工的工资，更是直接让网友打破以往对俞敏洪的主观偏见。俞敏洪直播时称，新东方有个规矩，就是新东方账上的钱，必须能够满足如果有一天新东方突然倒闭或者说突然不做了，账上的钱必须能够同时能退还所有学生的学费并且能够支付所有员工的离职工资。

“体面人设”为俞敏洪构建了无数社会支持网络，新东方的转型也因此变得更加引人注目。前不久，新东方子公司北京比邻东方教育科技有限公司转型探索，开设线上中文课程，被网友称为“文化输出样板”。

事实上，对于俞敏洪而言，此次危机跟以往崩溃边缘的危机相比，并没有让他更绝望。去年疫情期间，他曾总结新东方发展历程中遇到的“七大危机”，包括新东方发展之初，遭遇到的老师危机、发展过程的用人危机，以及2001年，新东方成立集团后，由合伙人制度改变成股份制引发的信任危机，从大学模式转变到K12中小学的模式危机，2014年-2015年时，新东方高层有过大量经营上分歧而引发的经营危机，以及后来的科技危机和机构危机。

每一场危机，看起来都难以逾越，但俞敏洪最后都选择直面困顿和挑战。

这一次，他说，“大不了尝试所有业务都失败了，新东方账上没钱了，我们喝顿大酒就散伙。”